2009年1月3日星期六

Fwd: 我和Z的故事 作者:babycrynot来源:三藩版(转寄)

 
作者:babycrynot来源:三藩版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Mon Dec 22 14:50:38 2008)

1

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Z了。 每次周一升旗四个升旗手之一就有Z。 Z是那种特别恬静的
小姑娘,扎一个马尾辫子,带一个浅蓝色的发卡。 我那时候最幸福的一刻就是放学后
我从Z的教室外路过,刚好赶上Z也背着书包往外走,有那么3秒钟的时间,我会刻意和
她的步调保持一致。然后有一种甜蜜的错觉冉冉在我心中升起,一天的烦恼都变得特别
值了。 直到我们一起走到校门口,她往右转,我往左转,game over。通常我都会用力
的抽一下鼻涕,自己要是和Z一个班就好了!

2

后来我和Z就近入学,进了同一个初中。本来我们是分在一个班的,但是学校搞了两个
实验班,用实验教材。 我父母担心学的是实验教材但是考的还是传统教材就托关系给
我转出了实验班。 这就是命啊! 我们还是可以天天见面,我的个子一天天得长高了,
新买的裤子一个月之后就不能穿了,鞋子也是平均三个月换一个号码。 Z也出落成一个
标致的小姑娘了,成了班上的学习委员。整个初中三年我都在一种焦虑中度过, 因为Z
一直是我们这一级男生仰慕的对象。

追求Z的主要有两个家伙, 一个是X, 一个是Y. X是那种有点天分的聪明孩子。 平时
几乎看不到他学习,但是每次考试都超过第二名几十分,加上外型又好,一直是不少
女生暗恋的对象。 他对Z的追求是那种懒懒的,休闲式的,居高临下。 Y则是那种小街
痞, 属于全校得肺癌几率最高的几个人之一,功课一直就是副班长,打架欲虽然很强
,但是身体很单薄,并不是那种特别抗揍型的。 他对于Z的追求是地毯式的,狂热的,
百折不挠。 一个是占据有利地形,一个是谁也不敢惹的小混混, 可怜的我只能继续采
取暗恋为主的追求方式,继续隐蔽自己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我和Z突然有了一次意想不到的正面接触。

3

那天中午我去班主任那里交收上来的作业, 刚好看到Z在和班主任说话。班主任是教数
学的,我是她的课代表。教Z班的数学老师有事,我的班主任代了几天课。 Z在问一道
方程组的题,我一看就明白怎么做了,可是还是只能静静得在旁边等她们说完。 其实
我完全可以放下作业本就走的,但是我只想多和Z待一会儿,即使我们之间并没有说话
,只要我们在一个房间里。 我只记得Z 走的时候对我笑了一下,说你是不是徐老师的
课代表啊,我说是啊。然后她就风一样得飘出了办公室,我一下子愣住了,既幸福又连
连后悔自己连自我介绍的胆子都没有。 班主任问,你有什么事吗。 第一遍我没听见。
第二遍问的时候我才说没事,只是来送作业。 后来据Z 跟我说,她丝毫没有这次见面
的记忆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的说话,那年,我12岁。

后来就要中考了,学校整了一个复杂的报送评分系统。整个城市有三个好的高中, ABC
, 当时我的目标就是考上A高中,但是我们学校只有一个去A高中的名额,已经给了X了
,因为X那时候就参加了一个奥林匹克竞赛,拿到了一个名次,属于排名第一位。 我那
时候好像排名第五,六名, Z是第二名。 然后学校召集有资格参与报送的学生开了一
个会。

那是我跟Z 第二次见面。由于我的学习成绩还算不错,我比以前稍微自信了一些。老师
开始讲了讲名额的问题,然后问Z想去B高中吗,Z说不去,她想考A高中。 问第三名,
第三说他也想考A,第四也是。 然后就到我了,我说我想考A。 然后那个老师就有点尴
尬,就说B高中也是很好的高中,你考不上A可就只能去那个二类的D高中了。我当时心
里就问候了他全家人外带祖宗八代,为什么要单单诅咒我考不上啊? 我当时就傻傻得
说了一句, 我肯定能考得上,然后居然起身走了。 这是我最值得回忆的一件事,现在
想想还是挺cool的。

去A高中看榜的时候,我再次邂逅了Z。 Z居然考了一个全市最高分,但因为她们是按照
实验教材考的,我并不以为然。 榜首就是Z的名字,我考了一个中流的分数,勉强也进
了A高中,给家里省了一笔钱。 那个时候差10分考不上是要交钱上的。那天看榜又让我
大大得兴奋了一下,因为我发现, Z居然和我同班了。

4

A 高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四座教学楼,一个实验楼,一个图书馆楼,一个计算机室,
两个英语的听力教室,还有一个400米的大操场。 比我上的那个只有一个教学楼的初中
要强多了。

学号是按入学成绩排的。1号是保送生,候任班长,2号也是保送生,候任团支书,3号
是Z,候任学习委员。我的学号是16号,候任老百姓。

入学前先是三个星期的军训。我们那一级是第一次搞,也是最严格的一次。顶着骄阳在
操场上一晒就是一上午,脑子里想的只是那天上仅有的几片云彩什么时候能给自己带来
片刻的阴凉。学校门口清一色坐着摇扇子的,是学生家长,她们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
孩子辛苦考上了最好的高中却还要受这二茬罪。而我想的更多的是,练队列的时候怎样
能有和Z并排走的机会。 Z穿上绿军装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一上午练下来通常衣服都是湿透的,下午挂着白色的汗渍继续练,这种劳改一直持续到
学期开始。

大家都曾经是各个学校的尖子,自我感觉都不错,半个学期下来才发现自己在尖子里的
位置。我晃晃悠悠得一直保持在前10名里面,学得还算是轻松。 这一学期,我和Z 有
了很多个第一次,第一次和Z吃午饭, 第一次和Z讨论作业,第一次运动会上给Z拿衣服
, 第一次…….虽然都不是单独的,但就像一个饥饿多年的人突然吃上窝窝头了,幸福
感接踵而至,经常令我一不小心就想入非非。人生中第一次这么喜欢去上学。

同时我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你越是喜欢一个人吧,你跟着个人说话就越紧张,你越
想掩盖这种紧张就显表现得越冷漠,越刻薄。

5

高一的学生真惨。我们班在教学楼的六楼上课,每天放学都比别人晚出校门15分钟。
中午去打饭也是只能排在几乎所有人的后面,课间更是干不了什么事,你下楼再上楼基
本上5分钟就没有了。 下午的体育活动课,篮球场是first come first serve, 我的印
象中我们班就没占到几次场地。

也许是因为物极必反吧,那年的春天突然连着下了好几场雨,居然把我们教室的屋顶给
下漏雨了。 现在想想那个省级的优秀工程真是可笑。 我们于是被迫从" 水帘洞 "搬
到操场旁边的阶梯教室上课,那可是紧挨着篮球场和食堂的"宝地"啊! 我们在那里
上了两个月的课。

我和Z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每天还是说不到几句话。 功课实在太忙了,我们高一要学完
高一加高二上学期的东西,高二要学完高二下学期和高三的东西,高三, 我已经不敢
想象高三要干什么了,基本上就是地狱的365次方。

在阶梯教室里上课的时候,因为那个教室很像大学上大课的设计。大家座位变得不固定
了,开始自由选择自己的"同位",按照班主任的话,我们可以暂时鱼找鱼,虾找虾了
。 但大家年龄还是太小了,没有利用机会,还是保持男找男女找女的阵型。但我开始
能感觉出来Z对我也是有好感的,因为她每次都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而且我看她的时
候,她也会偶尔看我一眼,笑一下,这让我一度上课不能集中精力。传说中的自作多情
,也不过如此吧。

关于那一段时间的回忆,我只能想起有一次打伞送Z去车棚取车回家。 好像Z那次忘记
拿雨伞了,而放学的时候又突然下雨了,我主动打伞和她一起走。期间的小鹿乱撞就不
细写了,只记得Z对我说谢谢, 我却对她说,你下次要记得带伞啊,我不会老送你的!
我那时候嘴特别臭,不知道为什么,属于一句话就要把你顶到南墙上去的那种。即使是
对Z.

高二了,分文理科了,我们班相貌过得去的女生基本都去文科班了,又分过来几个歪瓜
劣枣学理的男生。粥更少了,僧更多了,离着地狱更近了。

6

现在我们比工作,房子,车,女生比包包,衣服,珠宝。那个年代在我们那个密布
nerds的学校,比的就是考试成绩和如何考出好成绩。 我们班上学习最好的那个女生E
,我几乎没和她说过什么话,原因很简单,因为E就不怎么说话。 E很早就被我们一致
列为肯定要去清华北大的那种天才女生,也不能说没有考过第二第三,但如果是那样,
不能说明你考的怎么样,而是人家失误了。当时她绰号玉观音,因为几乎在座位上坐着
不动,所以像一块玉,因为应试能力太强大,所以是观音。 和玉观音一个班是一件很
令人沮丧的事,因为大多数的较量和悬念,是围绕着第二名进行的。

分班过后,由于我的ex同位去了文科班,我的新同位是一个绰号龅牙N的家伙。 他也值
得我写一笔,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怎么好好来上课,这家伙属于班上很早就看破应试教
育的几个人之一。他很早就放言不参加高考,而是通过竞赛争取报送,做一名空降兵,
不和我们千军万马抢过独木桥。 N的父母也同意这个看法,给他找了家教。N 的精力都
是放在数理化竞赛上的,经常找理由不来上课,一个人在家里学大学教材,准备奥赛。
Z的同桌是一个体育生,练铅球的。她那时候也是属于特招的,大多数时间都去训练比
赛。

于是就有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 教室里8x8一共可以坐64个学生,偏偏我跟Z的旁边经
常是空位。 天意? 我那段时间又开始不停得憧憬了。在到底是她过来还是我过去之间
不停得思想斗争。 然后很长的日子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高二下学期的时候,电脑已经开始应用到教学中了,具体的说就是给全年级的学生排名
次。 那时候所有期中期末考试都开始载入学生档案,每个学生都可以知道自己在班上
的排名和在全年级14个班900个学生中的排名,真毒啊! 据说是为了高三保送排名做准
备。

高二期间,我的家里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父母开始准备移民到美国了,为了不打扰我
学习,很多前期的事都没有让我知道。 我只是觉得那时候他们对我的监控明显放松了
,不停得出国。 我的零花钱和可自由支配的时间明显增加了。 另一方面,我的学习成
绩也明显提高,已经人称 " 木吒 " 了,对,就是站在观音后面的那个助理。但我
活得比玉观音潇洒多了。

那时候班长和团支书学习上早就不行了,都开始积极搞政治。班委在学习上都是中层,
课代表都霸占了每次考试前几名的位置。 Z算是班委里面学习最好的,一直在八九名周
围转悠。

这些形势上的变化让我不由自主得有了很多自信。 想想临毕业只有不到一年半的时间
了,我开始加紧了我的攻势。 经常主动和Z讨论作业,说一些我自认为比较暧昧或者有
挑逗性的话。

高二临放假的时候,我们班搞了一次郊游。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和Z的距离突然改变了。


7

那次郊游我们是要去一个山谷玩一天。那也算是个青山绿水的所在,一边爬山一边看风
景,旁边就是一条山涧,水清清的。我们的bus被挡在20多公里的盘山公路外,当地的
人要我们改乘他们村里的车上山。 我们没有答应,愣是走着上了山顶,其实山顶除了
一个破庙几个菩萨也没有什么可看的。 我们全班人散在这20多公里的山路上,有在中
间累了打牌的,有睡觉的,有逛农舍的。

下山的时候我刚好又碰上了Z, 她很高兴得和几个女生说着话,头上用树叶做了一个遮
阳的帽子。 这个时候,突然从后面来了一个老汉,一把抓住了Z的书包,说你这个孩子
怎么偷我的柿子?!然后穷凶极恶得对着Z,那样子好像立刻要把Z给五马分尸了。 Z吓
了一跳,一着急就哭了,说我摘的是野生的柿子啊。老汉说,你进了那个山门,这里没
有一样东西是野生的,都是有主的,你偷了我的柿子,你跟我去派出所吧! 说罢不由
分说,拉着Z就要走。 我当时就一阵热血往上涌,大喝了一声, 你先等会儿!完全是
三秒钟的时间,我突然有了主意。我从口袋里掏出10块钱,对老汉说,你先松手,我这
里有10块钱,我们不知道那个柿子是你的,摘了你的,对不起了,我买了!行吗?我
184的个子,别的不说,站在老头跟前就比他高一头,而且又突然跳出来,他并没有防
备,再加上10块钱钞票在他眼前晃悠。 实在是太多data要处理了,老头那个山寨版的
大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居然楞住了。 我顺势拉过Z,走吧,等着领赏啊?

实在太帅了,整个过程时间非常短,所有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回去的
路上,大家都累的睡着了,一天40多公里的山路,加上骄阳酷暑,铁人三项teenager
版本。 只有我没睡,因为Z
的头搭在我的肩膀上,我舍不得睡,让这段甜蜜再持久些吧!


8

高二结束的那个夏天我在省医科大学的操场上打了一暑假的篮球。一个原因是因为那里
打球的人水平比较高,场地比较好,另外一个原因是Z就在学校宿舍里住,偶尔能看见Z
,我们还能聊两句。那个时候好像我们聊文学著作比较多,电视不经常看,电脑还没有
普及,游戏更别说了,一个少男和一个少女就只剩下书可以聊了。 那一阵子真看了不
少书,记得看了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后,把我感动坏了,心想我和Z还挺像里面的那
一对。

Z明显对我也是有好感的,我能感觉得出平时她是不怎么去那个操场的。自从有一次看
到我在那里打球之后,她去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有一天我发烧了,在姨妈工作的医院
里打吊针,针还没打完,我就去让我姨妈给我把针拔了, 问我能不能先去打完篮球再
回来打吊针? 我姨妈楞住了,你们学校出来的都是你这种书呆子吗?我难过极了,好
像是错过了一次重要的约会,尽管我也并不确定Z那天一定会出现。

高三是在一场悲剧中开始的。临班的一个同学因为自己学习成绩差,早晨起来用一根晾
衣服的绳子在阳台上上吊死了。他考A高中的时候差5分,交了3000块钱,可是家里并不
属于很富裕的家庭,从高一开始他的心理压力就特别大。终于有一天,他再也挺不下去了
。 学校紧急开会,决定不允许教室里有高考倒计时的日历,每天下午4点到5点全体高
三学生都要去操场体育活动,教室锁门。

我到现在还认为自己是当时班上过得最潇洒的几个人之一。一半是因为自己的学习成绩
很好,考个省重点大学肯定没问题,一半是因为那时父母已经告诉我不久就要去美国了
,大不了去美国上大学。 据说美国的大学教的都是我们初中的东西,我这本事去了还
不得鹤立鹌鹑群啊。

多行不义必自毙。终于有一次晚自习已经开始一个小时了,我才抱着篮球上来,一脑门
子的汗,刚一推门,唉呀,班主任居然在教室里,撞枪口上了! 班主任立刻给我冠以
若干重罪,晚自习迟到,扰乱班级纪律,扰乱班级学习秩序,衣冠不整没有高中生最起
码的仪表上的追求,带与学习无关的东西(篮球)进教室, etc. 并当即施以体罚,在
教室后面站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撂下一句狠话, 你行,我看你周末考多少分!!

班主任是一个集警察公诉人审判长陪审员牢头刽子手于一身的角色,那时候我一直在想
,这权力是不是有点过于集中了。


9

高三上学期终于结束了,我们只有不到一个星期的假,然后就要开学。期末考试之后,
开家长会宣布考试成绩。Z作为学习委员要留下来服务,我也留了下来帮忙摆椅子,碰
巧玉观音还有两个同学也留下来帮忙。 开会了,班主任在前面念名次,分数,学号(
说是为了保护大家的隐私,假模假样得只念学号),我们几个志愿者在后面静静得听着
。 Z考了个第5名,算是正常发挥。 然后是第四名,第三名,第二名, 8XX,玉观音…
, 我本来没怎么注意听这个分数名次了,只顾在脑海里给Z设计未来的发型了,突然好
像听到玉观音的名字居然是第二,顿时就吓了一跳。再看一眼玉观音,已经看不见她的
脸了,因为她立刻仰着头,再垂下来是已是泪流满面了,面部表情分别出现:

1. What the Hell?
2. F! I screwed up!
3. S$#t! How did I?
4. Forget it, I lost.

然后我没听见谁是第一名,就听见班主任说,这次那个木吒同学属于超水平发挥,说明
只要努力,临阵摸枪,不快也光,还有一学期,再往前追还是来得及的。我靠! 到我
这里怎么就成超水平发挥了捏?Z对我笑了笑, 我立刻息怒了。上高中后第一次也是唯
一一次考了个全班第一名,我感受到的快乐竟不及Z对我的一笑。

高三下学期到了,日子好像一下就上了高速公路。每天上课无非就是两件事,做卷子,
讲卷子。大家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那年特别流行扎啤,大家经常晚自习前去外边小摊
上叫点吃的,来一杯扎啤,然后带着一股啤酒的香气回去上课。那时候同学们的酒量都
出奇的好,居然没几个喝醉的,而我依旧抱着个破篮球,每天晚自习前打一会儿篮球,
然后带着一身臭汗一双臭鞋回来上晚自习。 Z是那种矜持的女孩,只是挂着一副耳机听
音乐,有时候会静静得站在球场边看我打球,通常那段时间是我进球率最低的时候。

五月,我的生日到了,第一次有人送给我礼物和卡片。 Z给我叠了一瓶幸运星,99个,
据说每天摇一摇能带给人好运。 我再次被幸福熔化了。


10

接下来的日子里, Z主动拉近了和我的距离,经常和我一起打饭,一起上学(尽管这意
味着我绕路将近1英里),一起放学回家(又是1英里),etc. 我很高兴我们的之间的
感情终于上了快车道。 同时我又很小心谨慎,早恋在我们那个高中是和邪教或禽流感
病毒画等号的,要是被人举报证实的话,是肯定有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 于是人
多的时候我还要刻意保持我们两个人的距离,以至于毕业之后很多年都没有同学知道我
们之间发生的这些事,也许是大家那时候真的太用功了。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我去美国大使馆签证了,从一个号贩子手里买了一个号,自
己拿着护照第一次踏上美国的国土,过了。

周围的同学我谁也没说,拿到签证是一件既让我高兴又令我伤心的事。高兴的是,我可
以无后顾之忧的去高考,即使考不上理想的学校,我也可以出国留学,找个教初中代数
的大学拿洋文凭。 伤心的是,我恐怕很快就要离开Z了,我开始更珍惜剩下的这段时间。

从北京回来的第一个晚自习,我就坐到了Z 的旁边,我紧张极了,一晚上都在看书做题
,居然没有和Z说一句话,或者正面看她一眼。 Z 很高兴,我能感觉的到。

我拿着Z发给我的绿卡,和她做了33晚上的同桌。

保送名额下来了,玉观音被直升飞机接到清华的上空跳伞了。 我那时隐时现的同桌龅
牙N操着奥赛牌的铲子挖了一条地道去了省大物理系。 Z的同桌把铅球扔到省公安大学
去了,人家把球扔回来了,人留下了。Z报的省医科大,我来了个三分球,报的北大。
Z曾经问过我报的哪里,我从来没有正面说过,只是说我父母希望我考北京的大学。

我对高考没有感觉,只记得考完了之后脑子像被掏空了一样,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在
家睡了两天,我主动给Z打了个电话。


11

我们简短得交流了一下考试的情况。那个年代不像现在,学生一考完试,答案就上网了
。 我印象中就没见过那一次高考的标准答案。 我说你有时间吗,来我们家玩儿吧。 Z
居然答应了。

那天下午, Z穿着一件粉红色连衣裙,粉红色的发卡,一双白网鞋。我记得特别清楚,
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有一种想抱Z的冲动。 我先带着Z参观了一下我们90平方米的三室一
厅的家,然后我说不如看录像吧, Z选了一盘刘德华演的傲气雄鹰,我说正好我没看过
,我们一起看吧。 Z是第一次看,我是第n次看,但我还要装出是第一次看, 还要继续
克制抱Z的冲动,特别的累。 看完录像, Z还有兴致,问我这里有什么书看,我说时间
太短了,我这里有些杂志你可以看,说完拿出一堆青年文摘,读者文摘来。 Z又绕有兴
致得看了一会,高兴的时候还给我大声的念。 过了一会,Z起身要走了,借了几本杂志
,我说你爱看多拿几本吧,你也别坐公共汽车了,我骑车送你回家吧。

我们那个城市的交警是全国有名的,敢骑车带人,前面还挂着四大袋子旧杂志,没有相
当的水平恐怕是很难做到的。我那天晚上做到了。 第一次骑车带一个女生,既紧张又
兴奋,一路上居然除了问路之外没多说一句话。 第一次离Z的家这么近,我一直把她送
到楼下。 Z突然对我说,你想去爬山吗? 我们明天早晨去爬山吧? 好啊,几点? 6点
。 好,我在这里等你。

我一路唱着歌就回了家。还没进家门,就听见电话铃响,一接,是我妈从旧金山湾区打
来的。 妈用国务院新闻发言人的那种沉着坚定的声音说,机票已经订好了,今天晚上
有人会送给你。后天早晨去北京,下午飞美国。 你开始打箱子吧。

12

那天晚上我没怎么睡着觉,不停得在设计第二天分别的场景,想来想去都少不了吻别这
两个字。 在嗡嗡的空调声中,闹钟响了。我赶紧起床,刷牙,拿着两瓶碧云洞矿泉水
放在包里就出门了。 骑车到路口的时候买了两个面包,然后又拐回到楼下的小卖部买
了一包绿箭的口香糖,这才重新踏上了去Z家的路。

Z居然没在楼下等我!这可麻烦了,我是应该在楼下喊她的名字还是上楼敲门呢。 我要
是喊名字,全楼可就都享受了叫醒服务了。 我要是上去敲门,要是开门的是她父母可
就麻烦了,你这个小子,这么早来找我们家Z干什么? 唉呀,怎么办呢?然后我开始在
楼下一阵猛烈的咳嗽,不多久,Z像一只羚羊一样从楼上下来了。 你还真准时啊? 我
早就来了。我知道。你怎么知道? 我看着你呢。 你看见我了还不早下来?!我看你有
没有胆子上楼来,不过你还挺聪明的。

那个山,其实充其量就是个土丘,300多米高吧,中间修了个庙,山顶修了个亭子,也
算是这个城市南郊的一景了。 对我来说,骑车带着Z来到山脚下比爬山的运动量大多了
! 早晨的空气真好,我们一边走一边听着锻炼的老人喊得号子唱的山歌,倒也惬意的
很. 我已经数不清来过这个山多少次了,从来没有像这次如此强烈得希望这个山再高一
点,我和Z一起走的路再长一点。快到山顶的时候,我还拉了Z几把,我第一次握Z的手
,软软的手掌,细细的手指,每次松开都要下很大的决心。 我们一起到山顶那个亭子
里,我说你饿吧,我带了面包了。 Z说这里风太大了,不如我们去那个庙里吃吧。 我
们又下到了中间的那个庙。

现在我都不记得那个庙里供的究竟是哪尊菩萨了,只记得Z拉着我一起跪在佛像前,我
们许个愿吧。 我说好啊, 然后假装许愿,偷看了Z一眼。 Z真的很认真得在祈祷,嘴
里还像还念念有词。 然后我们一起喝碧云洞矿泉水,吃港式面包。 Z很认真得问我,
你刚才许的什么愿啊。 我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那你许的愿有没有我在里面啊?
那也不能说,说了也不灵了, 你许的愿有没有我啊? 不告诉你,我希望它能实现。

太阳高了,突然有一种伤感涌上心头,我们之间的这种甜蜜像小草上的那滴露水,就要
挥发了。


13

终于鼓足了勇气,我对Z说,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对你说。 什么事? 我可能要去一
个很远的地方上大学了。你不就是去北京上大学吗?那是我最初的计划,我可能,我很
快就要去美国了。 去美国,你是不是开玩笑啊?不是,票已经订了。 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晨去北京,然后直飞旧金山。

沉默。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被静音了一样,空气也骤然凝固了。

Z微微叹了一口气,问我箱子打了没有。我说还没有,还有去买几样东西。 Z说那我们
别在这山上浪费时间了,走吧,我陪你去买,赶紧把箱子打起来,时间不多了,别落下
什么东西你还要坐国际航班回来拿。

那天下午,我们像一对伴侣一样逛街,吃东西,说笑话。Z肆无忌惮得拉着我的手,不
时得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再也没提一句我就要离开的事,但我们彼此都清楚,在一起的
时间已经论分钟计算了。

晚上我把Z送回家,在Z楼下的时候,Z说我先不上去,我们到校园里走走吧。气氛一下
子变得很伤感。我对Z说,其实我注意你很久了,我们是一个初中的,你知道吗?Z没有
说话。 我说很早以前,我就注意你这个升旗手了,那时候你可能对我还没有印象呢。
Z还是没有说话,只听得到树上的蝉鸣声和草丛里的蟋蟀声。Z突然问我,你喜欢我吗?
我说喜欢。 Z 又问我,那你爱我吗? 我突然觉得这个"爱"字真的好重好重,一阵巨
大的自卑袭来,冷酷的现实让我不得不问自己,像我这种前途未卜的人有爱人的资格吗
?我说我现在一无所有,没有资本去爱一个人。但是只要你给我机会,从现在起我会尽
全力让你一生幸福的,只有你一个人!这已经是我能说出的最肉麻的话了,说完,我突
然想要哭了,只能尽量想开心的事不让眼泪流出来。 Z哭了,说明天我去送你吧。

那天晚上我累坏了,下午的时候Z帮我打完了箱子,至少我不用再担心那些琐事,一头
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14

早晨姨妈和司机接上我去机场,我说我们能不能先去接一个人。姨妈好奇得问,谁啊?
我说,同学。同学要送送你啊? 对啊。 只有一个? 是啊。 女同学? 对。 姨妈的
眼神立刻变得非常暧昧,是女朋友吧?不是,同学。 你小子什么时候谈的恋爱啊,居
然瞒着家里?!别瞎说,正常的,纯洁的24k 同学关系,待会儿见了面别乱说啊。

Z已经站在楼下等着了,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虽然化了淡妆, 我还是看得出黑黑的眼
圈和眼里的血丝。我们两个坐在后面,姨妈和司机坐在前面。 一路上,Z的手都紧紧得
抓着我。

终于要分手了,我突然觉得很难受,站在候机厅里一阵阵胃疼。 Z的眼泪早就像断线的
珠子一样噼里啪啦的掉个不停了。 姨妈和司机根本就没有进候机楼,只是在停车场里
嘱咐了我几句,然后和司机知趣得在外边等着Z.

我说我会很快回来的,你别哭了,你这样我也很难受。Z突然抱紧我,用世界上最温柔
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你一定要回来,我会等你的。 那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时间静止在
这一刻,用一个巨大的休止符把Z永远拴在我的身边。可就在这时,广播里已经开始最
后一遍催我上飞机了。 Z把那个盒子交给我手里,说给你,别忘了我。 我说哪能呢,
没等我忘了你我就又回来了,我那些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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