矽谷這次碰上的麻煩 1

曾幾何時，矽谷是他尋夢的天堂，憑藉堅毅不屈的精神，與走在市場尖端的創新科技，擁有博士學位的他成功將公司上市，賺到第一桶金。但他的志氣並不止於此，在把公司出售後，靠著以往遊走於歐美亞的廣泛人脈關係，他另尋新的發展項目，繼續他的矽谷夢。在首筆創投資金即將用完，產品又未能成熟上市之際，遇上了無情的金融海嘯。他急需要新的資金來延續夢想，可惜任憑他如何馬不停蹄地在太平洋兩岸奔走，情況只見得越來越惡劣，營運資金乾枯，債務相對日高；公司絕大部分員工遭裁退了，餘下的也不定能領到拖欠好一陣子的工資。本來充滿驚人幹勁的他近日也無奈地感歎道：甚麼時候才能見到隧道前頭的光明呢！

以上的例子反映了一些仍在創始階段的矽谷科技公司所面對的困境，看在矽谷老兵李心培眼裏，感觸良多。中學畢業後來美唸書，錄高特科技公司總裁李心培在灣區矽谷一待就是50年，第一代華人在矽谷創業，他一手打造的硬體製造公司錄高特，也是唯一40年下來還能保持「原汁原味」、由創辦人經營的華人公司。近期矽谷的不景氣與隨之而來的裁員潮，這位矽谷老兵也不禁感覺「矽谷這次碰上的麻煩，不一樣……」

聯想2000年網絡泡沫

根據美國經濟分析局2007年發表的數字顯示，加州產值佔全國國內生產總值的13%，達1.7萬億美元，近四成的加州出口產品是電腦和電子產品。研究機構調查顯示，1.7萬億元中有16%來自於佔加州總面積不到5%的矽谷。據統計，全世界有1/5的高科技軟硬體公司以及14%的創投資本都在矽谷。

次級房貸、金融危機一直到近期美國汽車工業岌岌可危，進一步以全球範圍擴張的經濟不景氣讓普遍被外界視為「免疫力強」的灣區矽谷似乎也無法置身事外，幾個具有代表性的大公司除了獲利縮水外，也紛紛必須裁員瘦身。部分企業高層表示，現在的情況不禁讓人聯想到2000年網絡泡沫的破滅，當時矽谷有數以百計公司倒閉、大約20萬個職位從就業市場上流失。

總部設於聖荷西的Cisco公司日前宣布，10月份營業額比起去年同期下跌9%，該公司指出，由於「截然不同的環境變化」，本季度的營收將下跌10%，與華爾街預期的成長7%完全背道而馳。無獨有偶，英特爾（Intel）也警告第4季該公司營業額與去年同期相較，將下跌19%，執行長歐德寧（Paul Otellini）日前向媒體表示，美國經濟衰退情況相當不樂觀，「這可能是我見過最糟的一次。」

網絡天王Google上個季度成績高出預期，但從本季度開始，股價就節節下滑了16%，3年來股價首度低於300元，以積極招募新血與花錢不手軟著稱的Google罕見地10年來首度縮減招募與員工福利開支。

每6分鐘一科技人被炒

然而任何面臨困難的企業，可能都不免要使用最直接的瘦身方法——裁員。最近宣布裁員的公司計有：Sun Microsystems裁6000人、應用物料Applied Materials裁1800人、雅虎裁1500人、AMD裁1600人。裁員消息在矽谷就像關不上的水龍頭持續蔓延，而這些都還只是登得上媒體的大公司，曝光率較低的中小型高科技公司同樣也前仆後繼加入裁員的行列。網絡公司TechCrunch收集媒體報道資訊做成統計，發現今年9月18日到11月 18日，短短兩個月間，灣區被裁掉了16036個高科技職位，換句話說，這期間約每6分鐘就有一個灣區科技人被迫拎著紙箱，將辦公室裏的私人物品打包回家。

根據灣區協會的調查，有四成的矽谷CEO說準備採取裁員行動。另一些公司如惠普，在全球裁員25000人外，還強制要求員工放無薪假，以節省開支。

職位在減少，矽谷人的收入也受到影響，根據2008年矽谷指數報告指出，矽谷的中產階級正在流失，年薪介於3萬至8萬元的人士從2000年的52%，近年滑落到46%，年收低於3萬元的則增加了5%，年收超過8萬元者則僅成長約1%。矽谷的房屋價格也相應的下滑，10月份的獨立屋及共渡公寓的中間價對比去年同期，分別下跌了三成四及三成一。

1969年在矽谷創立錄高特科技公司的李心培表示，一路走來矽谷經歷了幾次低點，2000年網絡泡沫破滅，代表著的僅是一個特定產業的危機；911反恐戰爭時的低迷，也都只是局部的壓力。但這次矽谷所碰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挑戰。

有人因被裁而創業

對於裁員，李心培坦言，「可以說現在大家都在減人頭，要擴編的公司就真的沒聽說了。」但他認為，矽谷最早從硬體起家，到了今天產業其實已經相當多元，不像某些科技園區就是專做單一項目，因此矽谷人被裁員後要換一條路試試看的機會也比其他人多。

「裁員對矽谷來說不但司空見慣，也是健康的。」工程師出身、主理科技產業交流的駐三藩市台北經濟文化辦事處科技組組長楊啟航這麼說。他指出矽谷的產業一直都走在前端，變化相當迅速，因此裁員是新陳代謝所帶來的必然現象，「個人電腦兩年一換，現在手機三個月一換，產品變化這麼快速，當然人力在轉移的速度也不會慢了。」

楊啟航認為，無須將裁員視作洪水猛獸，「別忘了有些人就是因為被裁員，才決定出來自己開公司，最後開創一番事業。」他指出現任富迪科技 (ForteMedia)執行長黃炎松便是最好的例子。黃炎松當年被公司裁員，靠領失業救濟金過日，後來決心自立，創辦半導體電子設計自動化 (Electronic Design Automation，EDA)的益華電腦(Cadence)，開發出年營業額達4000萬美元的「吸血鬼」設計軟件。

趕快賣個好價錢再開一家

楊啟航表示，冒險犯難開創新業，隨後獲利了結另起爐灶，這也是矽谷文化的一大特色，「華人在亞洲的企業講求永續經營、代代相傳，但在矽谷講求開了公司趕快賣個好價錢，然後再開一家。」

他認為，矽谷的創新、創業環境得天獨厚，「天氣好，適合人居住；史丹福、柏克萊等名校都在這裏，人才濟濟；創投資金、風險資金都到這裏來尋找下一個可能；最重要的，這世界上沒有第二個地方，能夠結集印度人、中東人、華人、白人等各種不同族裔最聰明的人，住在一起不但能相安無事還保有自己的生活文化。」

他表示，雖然印度、中國大陸、台灣、新加坡都試著複製矽谷經驗，但是他相信，目前還沒有人學得來。

他表示，「身在矽谷，其實華人的角色與觀念，也都被矽谷潛移默化，第一代的華裔矽谷人多是工程師，養家餬口有飯吃就好，接著願意踏出腳步嘗試自立門戶，開創自己的事業，而因為沒有子承父業的包袱，矽谷的第二代能走的路寬廣不少，學會計、學法律、學政治，不再局限於高科技。下一個會在矽谷發生突破的產業會是甚麼，沒有人知道，但也就是這種無限的可能性，讓人依舊對矽谷充滿了期待。」